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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斯人已逝,我欠两年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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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妻陈氏王倩希。

天启二十五年,八月。

陈煌跪在陈武身边,跪在坟前,跪在母亲的坟前。

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他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。

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,徘徊着的全是早年母亲与他共度过的时光。

那些教他读书识字的时光,那些给他洗澡喂饭的时光,那些抱着他到市集上乱逛的时光,那些陈武罚他不准吃饭时偷偷给他夜宵的时光……

那些母亲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。

娘亲是个爱笑的人,陈煌记忆里的她时刻都在笑着。

他从来不记得母亲是为什么而欢笑的,只是那笑脸却一直印刻在他的心里。

所以即便是已然生死两隔,陈煌却还分明感到娘亲在笑。

这是陈煌第一次对于至亲的死没有多少悲伤的感觉。

只是只有陈武知道,并不是她爱笑才笑,而是因为跟陈煌呆在一块时,跟那个从自己身体里跑出来的小家伙呆在一块时,她在会忍不住地,止不住地,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。

然而这个她爱极了的孩儿,此时跪在她的墓前,脸上甚至没有露出多少悲伤地神色。

陈武凝视着墓碑上的字,心底却是无可抑制的爆发出勃然怒气,深吸了口气似在平复心中的愤怒,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忍住,起身猛的一脚把身边的陈煌踹倒在地:“逆子,逆子!你娘亲生你养你,爱你护你,可你呢,可你呢!十岁离家出走,七年未归,现在你回来了,你娘亲去世了,你却滴泪未流!你大逆不道,大逆不道!逆子!”

陈武越说越是愤怒,握紧的双拳不停的颤抖,甚至连声音也渐渐颤抖起来。

却突然像全身脱力般又跪道在地。

威震四海的武神大人,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捂脸,无声的恸哭。

陈煌扶着被踹得脱了臼的右肩,挣扎地坐起身来,有些费力地问道:“妈是,怎么死的?”

听的这话陈武差点又是一脚踹来,最终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皱褶的纸片掷在陈煌的身前。

陈煌俯身,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皱褶,发黄的纸片,这张最下面写着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”八个字的纸片。

字迹却是有些模糊。

陈煌忽然明白了这是为什么。

因为他的眼泪再次打湿了手上的纸片,模糊了字迹,还是模糊了眼。

不是早已放下了吗?

不是早已决定放下这些情感的羁绊了吗?

可是为什么眼泪止不住流?

因为娘死了,因为再也见不到她的笑脸了,因为她死之前一直悲伤地念想着我,因为我也一直念想着她。

因为今后我也只能念想着她。

倘若当初没有付出感情,又或者倘若没有离开,那现在自己也不会这般痛苦了吧。

只是没有任何倘若,陈煌现在只能坐在地上痛苦着,痛哭着。

像个孩子一样,却没了娘的孩子。

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背。

不是陈武,也不是柳青衣。

是一双小手。

一个梳着对羊角辫,干净可爱的小姑娘。

大眼乌黑发亮。

“她叫陈曦,是你妹妹。”陈武面无表情地说道,“你娘就是因为你离家出走,积思成疾,才在五年前在你妹妹的时候难产而死的。”

五岁大的小孩子,便是在祭拜娘亲的时候,也是没有多少悲伤地感觉的。只是见到这个莫名亲切的大哥哥跪在墓前悲哭,小姑娘就这么自然而然走来扶着陈煌的背表示安慰。

望着这个眼睛乌黑发亮的妹妹,陈煌情绪莫名好转了些。

把小姑娘拉过来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,收拾了心情,陈煌扯起小姑娘的大红衣袖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,然后对小姑娘展颜一笑。

可小姑娘却因为衣服被弄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陈煌笑着揉了揉陈曦的小脑袋。

陈武也是颇有些忍俊不禁,吩咐下人把陈曦先带上马车。

因为陈曦而变得有些活泼的气氛在陈曦走后又重新沉重了起来。

“走吧,跪也跪过了,哭也哭过了,回家去看看吧。”陈武如是说。

“爹,我想给妈守孝。”

“多久?”

“两年。”陈煌望着墓碑,“我欠妈两年。”

陈武也不再多说,唤来下人吩咐了几句帐篷食物的事宜,便往马车走去。

走了两步,又回过头问道:“真的不回家看看吗?”

陈煌却是没有回头:“斯人已逝,何以为家?”

闻言陈武也不再多说,走远,翻身上马。

却还是回头说了一句:“我要你明白,你娘的所在,是家;我和你妹妹的所在,亦是你的归处。”终究还是自己的孩子,终究还是他的爹娘;他终究还是难过的,自己也终究不忍一直责难于他。

血浓于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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